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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像

我反覆回想著那相互覆蓋的異象畫面，不厭其煩地將所有記得的內容以及相異的人物與行為分開紀錄並逐一標示時間順序以及分歧點，究竟為何我像是被迫閱讀某人的意識般那樣地孤立無援？

每當我更為仔細、深入回憶異象中較為隱蔽的細節時，腦中總會浮現一連串潦草繁雜的各種運算與公式，最後的導向全都在告訴我被那數量龐大異常的隕石群所擊中的機率高於絕對。耗費了大量的時間與精力最後全都卡在同個位置打了水漂，我甚至開始懷疑自己遺失的記憶與這些是否存在任何關聯。

「嘆這麼大口氣，都不怕心神被吐掉？」遠處傳來里昂帶著笑意的聲音。身形高挑的他穿著玄色制服穿過數排大型書扇走來，胸前掛著國際太空總署的球形金色吊鍊，反射著霧狀星雲撒入高聳玻璃牆紅藍相接的幽光，「真是令我好找。」

「我都快住進來了，這座書房。」我無力地靠向椅背笑了笑，同時注意到他拿出兩顆記憶碟放在物品散亂的桌上。

「這是關於艾爾達彗星的資料。」他將其中外表較不完整的一顆放到我面前，「另外還找到這個，不曉得有沒有幫助。」

這…怎麼…這是我的筆跡…？一股慌亂的恐懼擠壓著我的喉嚨，原本寬敞的視野此時被屏蔽的只剩下拇指大小的記憶碟中投射而出的影像書——整本書中井然有序地以手繪記錄的方式上載著各式各樣的運算公式、數值以及各項理論，甚至還有另外加註的悖論與一長串令人匪夷所思的亂碼編號。

書中的內容與腦中不時浮現的雜亂符號不謀而合，似曾相識的熟悉感使我不自覺盯著計算隕石飛行速度的浮動列表，即使試圖將注意力放在眼前的代碼中也無法阻止那龐大的隕石群撞入太空站的畫面反覆呈現在腦海。這東西竟然比腦神的模擬系統還要來得更加完善、精準⋯不知出於何種原因我竟萌生出這種想法，距離系統偵測到撞擊僅僅只需一分鐘，這究竟是何等——

「一切都還好嗎？」不知何時里昂繞過長桌來到身後。

那瞬間我是真的以為自己想起了些什麼，但最後只有某個足以吞噬內心的漆黑沉沉地壓迫在胸口。我忽然沒有勇氣去面對他的關心與詢問，我一定是瘋了，竟然會覺得可以利用這東西去阻止些什麼，我甚至開始希望這個念頭可以成真！

「我想我大概是累了…」原來我的聲音這麼細小沙啞…

「給自己一點時間、放鬆一下，會慢慢想起些什麼的。」他說，一邊按壓著我僵硬的肩膀。

富含磁性的低沉嗓音與那撫著頸肩的手指令人沉醉其中，溫暖有力的掌心驅散了壓抑在心口上的陰霾，觸及皮膚的指尖可以深深感受到彼此按耐不住的渴求與慾望。侵占大腦的快感傳遍全身使我陷入朦朧的意識之中，能透視散狀星雲色彩的玻璃牆中倒映著他那充滿野性的雙眼與流過汗水的臉頰，灼人的體溫燃起失控的貪婪與衝動。散亂的衣物與歪斜、傾倒的裝置有著暴風過後的曖昧氣息。

「你在哪裡找到那顆記憶碟的？」我靠著他望著歪斜的書桌問。

「就放在記憶庫，與彗星的一起。」低厚的聲線震動著頭頂上的空氣。

「結果出來了嗎？」

「什麼？」

「之前讓我做的測驗，關於創傷與壓力的測驗。」我說。

「恩。」

「我病了嗎？」

「妳沒病。」他環繞在身的手臂變得更加有力、緊實，「也許妳只是把自己逼得太緊。」

那顆記憶碟的邊緣上有個特殊的壓痕，就像是被什麼用力撬開過一般，理論上不會有人這麼做…但萬一是誰迫於無奈呢？心中有太多令我喘不過氣的疑問同時一股威迫感緊緊地束縛在胸口，壓抑、緊繃並且催促著我去做些什麼，「我有足夠的理由懷疑那些異象屬於某人的記憶，我發現並且做了研究，但最後碰上不可挽回的後果才——」

「沒有花費數年甚至數十年是不可能做出那東西的。隨時可能出現的隕石或星群確實存在著一定程度上的威脅，我們很早以前就已經接受這樣的風險了。」

「憂慮與幻象是不同的東西。」我說，他話裡的含意隱隱挑起了內心的不甘，「現實與異像更是存在著極大的差異，我並沒有忘掉太空員的基本訓練。」

「確實，進入意識深處的本能並未被掏空…」

意識深處的本能？這句話像電流般竄進我的大腦『啪！』地將所有問題串在一起，再度發作的頭痛像海浪般拍打著好不容易浮出的小船，乘載著重要貨物的小船載沉載浮。我撿起掉落在桌腳的記憶碟、點開艾爾達彗星的影像書，果不其然，那顆百年難得一見、閃爍著亮眼金黃且隱隱透著紅光的彗星再過不久便會行經P51——

我真切地意識到某個極為嚴重的事情，但在撕扯著後腦的尖銳疼痛下我無法有效地思考、統整，僅能下意識地反覆提示著自己，我曾經研究過異象並證實了那屬於遙遠的未來…「我能證明自己的看法是對的，里昂。」

「妳想做什麼？」他問，身後環於P51旁徹亮的繁厚星雲像極了水母散發著異常亮眼的淡藍螢光，不時閃爍著些許紫與灰將他包圍在玻璃牆中，藏在淺褐色頭髮下的那雙琥珀色眼瞳隨著視線而忽明忽暗，「這次我會確保妳不再發生任何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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