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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與現實


 

『警告,警告!壓力外洩!警告,警告!壓力外洩!』音頻單調卻高昂的警報聲穿越了黑暗,觸及之處皆殘破不堪,『含氧量不足!請立即撤離!含氧量不足!請立即撤離!』

 

猩紅昏暗的警戒燈時有時無地閃爍著,震動著太空站的巨大聲響被太空屏除在外,與眾多盈亮的繁星不同……這座太空站只能在這深無方位的宇宙中孤獨的航向滅亡。

 

下方飄著無數顆浮石、藍中帶粉的巨大行星竟映照出一顆散發著金黃偏紅的彗星身影——

 

艾爾達彗星?這獨特的光澤全宇宙人類僅能發現這麼一顆!這究竟是——稍縱即逝的念頭就像投入湖中的碎石,撕扯大腦的劇烈疼痛隨著漣漪拍打著我的思緒、粗暴的將我的意識拉往深處冰冷的黑暗中。就在此時,一股輕柔的暖流透過血管流經全身,使我逐漸尋回屬於身體該有的感官與知覺。

 

禁錮於深海中央的意識一點一點的向上緩慢浮動,在抵達淺層處時,那壟罩於海面的堅厚屏障迅速碎裂、剝落,並深深的沉入黑暗的深淵之中……

 

潔白無瑕的柔潤光暈隨著睜開的雙眼逐漸擴大,散發著淡淡藥水味的醫療艙室呈現在眼前。

 

我看向醫療膠囊內的浮動面板顯示著各項生理數值,上面同時呈現了已修復部位、正在修復部位以及未修復部位——出於好奇我查看了清單,其中已修復完成的部位包含了:

 

・右手橈骨、尺骨與肱骨粉碎性骨折修復。

・右側第二、三肋骨斷裂、第四、五肋下緣碎裂修復。

・右腎撕裂傷修復。

 

光是第一段的文字就足以令我感到震驚,我仔細端詳懸在空中點擊過操作面板的右手。現在的醫療科技已經進步到這種地步了嗎?這是我驚訝的其中一個原因,而另一個原因,是我不曾注意到先進的醫療究竟走過什麼樣的歷程才能擁有這樣的技術。

 

抑或是我根本不記得而已。

 

「妳醒了嗎?」里昂的聲音從膠囊內的通訊系統中響起,可以隱隱感受到對方突然放鬆的緊繃語氣,「我看到妳在查閱手術項目。」

 

・修復持續時間:21h 28m 51s

 

看著仍在持續累計的秒數我下意識問道,「你都沒睡嗎?」

 

浸泡於修復系統的下半身,被一層半透明乳白色的膠狀物質緊緊鎖住,那東西像是有意識般地緩慢蠕動著,逐漸露出修復完畢的部位。修復中的嚴重創傷並未因此感到任何不適,反而像沉浸在令人放鬆的清涼泉水中,既溫暖又柔和。

 

「我真的不是在做夢……」里昂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龐竟然就這麼出現在膠囊玻璃外,即使隔著玻璃也能從他那安定的嗓音中,聽出曾經歷過的磨難——沙啞帶著哽咽。

 

看著他的臉,我腦中立刻浮現出自己漂浮在太空中的記憶片段。反射著炙熱烈陽光線的守護者號懸在星球P-51-18-28旁,像極了渺小的第三顆月亮。被隕石擊甩至極其遙遠的我不僅身負致命重傷,身上的裝備也破碎得四散噴發——那是足以令人放棄救援的絕望情勢。

 

在這種情形下,里昂他……為了救我而賭上了一切……

 

「謝謝你願意救我,里昂。」我不自主伸手去觸碰那張臉,卻被玻璃阻擋。他那雙藏著深度疲勞的溫潤眼瞳逐漸變得詫異,「是的,我在昏迷的期間,想起了我們三個曾經同時在太空科學展以及科學醫療展的頒獎典禮上遲到。」我繼續說著,隨著眼角滑過某個冰涼的東西才讓我意識到自己的眼淚竟止不住地湧上。

 

狂奔的三人在最後唱名的那一刻,踏入了典禮現場。承受著全校師生的多種不同目光,毫無悔意地昂首闊步站上講台,天花亂墜地發表得獎感言——這段輕狂的回憶令我感到自己不再只是具行屍走肉,而是一名有血有淚活生生的人。

 

「一直都會,直到永遠。」他笑了。同時輕柔地將手掌覆蓋在玻璃上,彷彿兩人能觸碰到彼此般。

 

就在這一刻,他口中的話語及種種行為讓我徹底明白自己為何會與他同住一間私人艙房。他是如此深愛著我,但我卻什麼也記不起來!甚至刻意與他保持距離!

 

隱藏在思緒深處的眾多情緒就像被喚醒的野獸,爭先恐後的湧入意識、試圖爭奪主導權。我緊緊抓著那段強烈卻有些模糊的記憶,放任著所有情緒隨著淚水浸濕頭髮。最後在那翻覆想法的巨浪中透出一道光線——我必須找回自己的過去,我要搞清楚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些什麼!

 

在逐漸穩定情緒後,我忽然想起了那名被我踢開的工程師,「對了,那名工程師怎麼樣了?」

 

「受到了點驚嚇,沒有大礙。」他回應,查閱著膠囊上顯示的待修項目,「妳大約還需要——」

 

「我想請你幫我查一些關於艾爾達彗星的事。」我還清楚記得夢裡那座極度損毀的太空站究竟有多垂危險惡,四處散落的殘骸破片隨著引力繞行不時劃破並引爆分裂的核心,星球P-51上倒映的金紅彗星更令我感到不寒而慄,「除了這次,守護者號是否還曾經發生過其他意外事件?」

 

「就在兩個月前,一艘補給艦連接通道操作失誤,爆炸了。」

 

我嘗試回想,結果卻像缺失了幾片拼圖的作品一樣,遺憾殘缺。最後我搖了搖頭繼續問,「損壞程度與傷亡?」

 

「雙方的外接通道都被吸出太空,不過內門都還沒減壓開艙沒有人員傷亡。就目前為止,妳所能記起的最遠距離是什麼時候?」

 

「很分散也沒有太多連貫,都是相當細碎的片段畫面毫無關聯,也拼湊不起來。」我再次搖著頭。

 

「發生什麼事了?」他問。

 

為了謹慎起見,我關閉了通訊錄製系統並將失去記憶後不時發生的頭痛、餐廳昏倒以及重傷陷入昏迷後所看見的各種異象告訴了對方,期間也提出了自己查找的資料與對比後的結果。

 

「妳在懷疑……」沈默良久後他開口,「但僅憑這些猜測實在是——」

 

「艙房裡也許可以找到什麼也說不一定,我總感覺自己為了某件事策劃了很長一段時間,搞不好真的有什麼藏在某處。」

 

「妳是說失去記憶以前妳藏了些東西來幫自己憶起過去嗎?」

 

但願不要是自己發瘋了才好……看著他那雙充滿著篤定與理解的眼神,不免令我感到有些心虛。「⋯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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